伴随“湘西人”大量外出务工,都市生活的许多“现代观”、“时尚观”正通过各种方式冲击着湘西这片土地上的一些传统观念,如纠纷的宗族家长式解决方式逐渐由诉讼解决方式取代;利益的诉求对家庭、亲情的冲击越来越明显。这导致大量的纠纷以案件的形式诉争到基层人民法院,其中婚姻家庭类案件更是占总民事案件的70%以上。面对承载社会稳定的基本单位-家庭类纠纷,我深知,家庭的不和谐、不稳定将直接导致社会的不稳定,所以,无论是接待离婚纠纷案件当事人及其身后庞大的亲友团,还是办理老子告儿子、儿媳告公婆的赡养纠纷、继承纠纷,我始终坚持用同理心感知每一位案件当事人,竭尽所能感受当事人所想所思,以期纠纷得到妥善解决的同时,还能使当事人的心灵得到释怀。
卢某(男)与许某(女)均系85后,两人经人介绍见面两次后便在双方父母的共同催促下登记结婚,婚后相处一周后,许某回到娘家居住并拒绝回婆家生活,卢某诉至法院,要求与许某离婚。庭审中,许某一方面坚持不同意离婚,另一方面也坚决不同意与卢某共同生活。许某的这种异常表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作为这个案件的承办法官,庭审结束后,我决定与许某及其亲属聊一聊。
“许某,你结婚前是在外面打工还是在家呆着的?”
“在外打工。”
“哦,那是在工厂还是在酒店、商场等地方?”
“在工厂。我不喜欢吵闹的地方,所以平时也就只呆在厂子里,基本上没出去玩过,也因为这样,我没有朋友。”
“哦,我跟你的性格刚好相反,我总是坐不住,喜欢结交朋友,喜欢跟朋友们到处玩,读书的时候什么班级辩论赛啊、学校的运动会啊,我都参加,你别看我个子小,我跑步挺快了呢,在大学参加校级运动会,还拿过奖哦。对了,我就是在与朋友唱K的时候认识我老公的哦。”
“真的?看你说到你老公时的神情就知道你很幸福。我没有你命好,我只有初中文化,如果现在与卢某离了婚,我今后如要再嫁,就已经是二婚了,不可能再有人要我了。再说了,现在是卢某要和我离婚,我们两家原本就是住在同一个镇上的,如果我同意和他离婚,我们镇上的人都会瞧不起我和我的父母,别人都会到处说闲话。”
“是啊,李法官,如果你判他们离婚,我们的老脸还往哪里放啊,我女儿今后还怎么做人啊”、“当初可是他们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迎娶我们的女儿的啊,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,太没天理了,我们坚决不同意他们离婚。”许某的父母和亲属插进话来。
“你们先不要激动,有话好好说。”
“许某,如果不离婚,你今后怎么办?”
“还能怎么办,我肯定要继续到外面打工去,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,凑合过呗。”
“凑合过?许某,你才26岁,人生可还长着呢。我好多同学也是初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,他们打了几年工后,攒了一些钱,就回永顺开超市、小卖部什么的,现在的日子过得可风风火火,月收入比我这个法官高多了。你也可以这样,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?”
许某低头不语,其父母、亲属也不再说话。我知道谈话有了一定的效果。五分钟后,我为他们端来了热茶,并帮他们分析了许某与卢某的感情状态以及离婚、不离婚可能产生的后果、利弊。当然,我也委婉地道出了许某父母在这件事情中的错误。在谈话的最后,我告诉许某及其父母,二嫁女并不低人一等,自己首先要看得起自己。
一个星期以后,许某和其父母一起来到法院,说想通了,想要过全新的生活,想结束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。其父母也表示今后将尊重女儿的意愿,让其自由选择婚姻。
案件调解结案当天,应许某的要求,我和书记员特意选择下班后来到卢某家中,现场执结嫁妆的搬运工作。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,许某特意找到我,微笑着说了句“李法官,再见。”这是案件受理两个多月来,我第一次看见许某笑,这样的笑容,让我很欣慰,也很值得。